她的儿子,他的老妈

[你昨晚又几点回来啊!喝茶喝茶,这么多茶喝咩?!]

[天天半夜三四点才回来,五六点才睡觉,看你改天怎麽整身骨痛!]

[做么吃酱多Mcd,以为吃多对身体好啊,给你吃是害了你啊!]

[买较多不三不四的东西来做么?钱又不会赚,学人家买酱贵的衣服,你现在做大生意啊?]

[再顶我!?没大没小,我生得你出来我就可以打你!]

她的招牌机关枪横扫式叽叽喳喳的唠叨,
从叛逆期依赖反转来念他多可以背的无数次.
说真的当时听到真的很吵很烦,
同样的东西为什么要重复又重复又再重复这么多次呢?
她不烦他都闲掉啦!!

所以他总是安稳地依然范特斯,
我行我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过也就算.

那时候的自己总是很叛逆,
讲话最多就是就是和她斗嘴的战场,
每次为了衣服没折碗没洗还是房间很乱那类的小事他们都可以吵个几天没停的.

而每次战死沙场的都是他,
虽然他知道他是讲不过她的.

不是去送死,
只为了赌一口气而战斗,
一场又一场的家庭风云,
每次都占下风,
他知道.

有一年老爸跌倒背后脊椎受了伤,
那时候她就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又要上班,
放午饭的时候又要回到煮东西给老爸吃,
午饭一个小时,
一来一回车程已经没了半小时,
每个星期几次的复诊,
跟老板也讨了无数个假.

那年,
他叛逆期的十四岁,
她更年期的四十二岁.

没埋怨没耍脾气,
换是他的话早就崩溃了.

其实她的身心毅力体力已经快要透支,
她最遗憾只是当时他这个做儿子的笨得要命,
没体谅她反而还让她心灵上更不好受.

十五岁那年考了个还不赖的成绩,
他还犹记得成绩出炉那天他病得五颜六色还得开工,
第二天他昏躺到下午才去拿成绩,
拿了成绩却还是很镇定什么的.

那时他老妈在中国,
晚上她打了个长途电话回来他报了给她,
虽然她嘴里说的不显得怎麽相信,
(没办法,他做的东西大概没什么人能相信的),
没关系,
习惯就好.
却听得出有点安慰,
但是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成就,
国外的冬天也会变得人来疯的吧.

那晚,
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Form5 SPM的成绩也还过得去,
全家人也一起去吃个晚餐什么的,
她笑笑,
他低头.

直到STPM成绩考得还有点烂,
UPM和UKM大概都进不到吧,
只要选了比较远的UMS.
他知道的,
其实不是远,
一片南中国隔着的距离能阻挡些什么.

难道距离能衡量感情的耐度,
该死的他不认为.

她很啰嗦,
一直很气这么多大学不选偏偏选了最远的那间.
他每次跟她解释,
这样的成绩如果要保送进工程系就没别间可让选了,
偏偏她就是听不进去,
还埋怨为什么考试前还每晚都跑出去呢,
到现在才来说[哇4 埋3 波3 变3].

拜托,
他背后的努力不是说说的,
考不好也是没门的啊,
考了就是考了,
尽力了的还能怎样?

她这个人,
只有点着了火头就很难让她停止燃烧下来了,
每次一提到这就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的,
而他也死衰要面子每次也都跟她吵的,
吵来吵去都是为了这间事.

其实他很明白的,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个简单的道理,
做老妈的儿子永远都是还没长大的,
她眼里儿子一点都还没定性,
而且说什么都不独立,
一个大男孩,
怎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到这么远的地方四年呢.

她的儿子也当然知道她老妈讲的句句到骨,
除了嘴头上拼命的反驳以外,
其实他很庆幸她如此的在乎她自己的儿子.

表面上一直酸他的,
是因为在乎而唠叨,
因为紧张而说教.

别人的儿子,
管他去哪里的.

他一直都在知道,
死要面子,
只是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罢了.
坦然接受一切,
这不是他个人的调调.

他一定能搞定的,
谁叫他是真正的男人,
他拍着胸口对着周杰伦海报说.

他飞那天她也没出现,
没关系,
四个月后他们约好再吵过.

到了那里他才知道,
他不是自己说的那么坚强.

他想家,
想家里爽爽的床,
想家里美美的马桶,
想老爸老弟,
也想她.

几个月除了硬撑还是拼命的撑下去,
电话里也吝啬的不敢表达自己的想念,
每个晚上也只能倒数剩下几个回家的黑夜.

多难熬也熬过去了,
他也将要搭上飞机回家去咯.
回到家也一样,
碎碎念的频率也没什么减少,
她念她的,
他跑他的.

一切又回到以前那样,
酱也好,
至少酱的唠叨他还真的比较喜欢.

嘴说一套,
心想一套,
他们关心对方的,
自己心照就好.
有些话不必挂在嘴边的,
因他们都是死要脸的人.

感情真的不会太过泛滥,
因为他的DNA至少有一半是她的,
这是事实.

他看了钱不够用2,
看了都有不同的感触,
他心痛,
很肚懒那三兄弟,
却不敢想象也不会知道自己以后是否会变得怎样,
自己的父母,
难道真的就该那样吗?

很怕很怕,
他会不会变得如此冷血如此的可怕对待她,
现在说的不会,
不能担保以后的不会.

以后的事,
没有谁能够给予长久品质保证标签的.
就算他以后自己的孩子,
也不能给他什么承诺的.

你不知,
她不知,
他也不知.

其实他不是很会哭,
但有时他哭了他不会知道,
因为也许在睡着时.

有专家说人类都不会记得大部分的梦,
唯有自己内心的反映秘密才能灌入大脑的记忆.

然而有一次,
他有勇气拿起手机把压缩很久很久的话,
把感情注射在文字里,
传到海湾的另一边.

其实开不了口,
不是表达爱的唯一合理的牵强藉口.

有些事情,
是要某个人给说出来的.

她渐渐老了,
身体也大不如前,
却依然还是带着老妈自己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
就是当他儿子的老妈.

注定了,
从二十年前她第一次看着他哭的样子.
这辈子走不掉,
也跑不了.

这就是牵绊啊.

什么最安慰的是,
未必是爱得太迟,
而是希望在一切都来得及时,
那也许一点都不会太迟.
家和朋友永远是个靠岸码头的唯一理由.

她还是一样的吱吱喳喳,
但他们就是吵不腻.
母子的战争,
是不会停下来的.

他很幸运,
因为他有个很热血的老妈.
一辈子的老妈.

总有一天,
他能说出,
他真的很爱她.